梦境探测仪^

降雨概率百分百

 

前文:百分之几降雨概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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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时洛眼中,他俩是互不相容的冰与火,原本应当针锋相对、狠戾对峙一辈子,却在寻寻觅觅许久,找到某一个奇异的平衡点后,他们开始将对方融化后的灵魂滴进自己心头血,从此残缺的身体被划破虚空的拼图填补,完美契合。


 

近来工作实在太忙了,时洛自出道以来走的是偶像路线,被骂小鲜肉已经有好几年了,就算再喜欢唱歌跳舞,他也觉得有点不得劲,恰好这两年公司打算让他转型,偶像歌手再加上个演员的头衔,多栖发展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正所谓技多不压身嘛。

 

于当下余邃和他——两个人的事业都算得上蒸蒸日上,他再忙也有空瞧一些八卦,余邃近几年的电影将所有大奖都揽入怀中,紧跟着他名气也日渐大了起来。

 

时洛在经纪人陈姐的帮助下活得倒是挺好,接了几个看起来还算顺眼的本子,继他的第一部电视剧播出后,时洛也一直在打磨自己的演技。

 

会在邕江边啃饼是他踩完准备开拍的一部新电影的主场景后的突发奇想,他被要控制体重这一举措困扰痛苦得不行,趁着好不容易可以自己偷跑出来没忍住嘴馋,就在附近的夜市小摊边买了个手抓饼尝尝味儿,时洛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再见到余邃。

 

说来也算缘分。

 

这个世界大到他三年多内辗转各地都没再见过余邃一面,也小到无心插柳柳成荫,他俩只在一个没有任何浪漫气氛加成的地方在一起开始重新遇见。

 

偏生那时他俩之中一个人汗流浃背头发凌乱,一个人狼吞虎咽地啃饼,真是一点形象都没有。

 

借着烟雾在眼前扩散后消失殆尽的时机,时洛偏头乜了眼睡颜安静的余邃。他在电影里看过一些片段,别人在做完事后抽烟的人通常都不是他这个位置的人,哪想到他和余邃完全和别人不一样,是反过来的。

 

不过他俩之间好像什么事情都是反过来的。人家正常小情侣在建立亲密关系前是相识、相知、相爱,再相互包容。

 

他俩倒好,见的面本来就没几次,第一次见面还不是很愉快,结果正好在一次颁奖典礼结束后碰了面,分明是分外眼红的场面,却被两个脑电波对不上号的人弄得不按常理走,二话没说直接跳到最后一步。

 

不过他俩都不正常,也算不上小情侣。

 

他和余邃都是怪咖,也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倒是正常地将这种关系延续了下去。

 

时洛把烟头摁灭在一旁的烟灰缸中,抬眼望了眼余邃纹丝不动的睫毛,轻手轻脚掀开被子下了床。

 

时洛进入洗漱间,在低头洗脸的时机中迷迷糊糊回忆了下,已经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上一次他们俩见面好像还是余邃闭关拍戏的空档接了个杂志拍摄的时候。

 

时洛的剧组正好在附近的山洞取景,不知道余邃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在时洛往后靠在粗糙的石壁上打算休息一会儿的那一刻,余邃的助理Puppy全副武装走到他面前,从头到脚就露出一双眼睛,扯下口罩来和他说:“时哥,好久不见,余老师也在附近,您想同他见一面吗?”

 

是“你想”,而不是“你要”。是商量询问的语气,而不是命令的口气。这或许也是他这个浑身带刺的人曾经乐意和余邃相处三四年的主要原因之一。

 

余邃很尊重他,即使在圈子里无论何时何地,他的地位一直要比时洛高上太多,名声权力都比他大,但余邃依旧会在不知不觉间给他一种他会很重视自己的感觉,虽然时洛并不在意这些事情,但他得承认,如果被余邃无形的尊重包围,那他确实很受用。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正苦于忘带小电扇热得不行的时洛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败给了想念,从旁边扯过自己随身携带的包,戴上里面的口罩眼镜和帽子跟上Puppy迅速的步伐去看了正在拍摄的他一眼,真的就只是一眼,时洛急匆匆地在余邃的眼光扫过来之前就逃之夭夭。

 

Puppy连“时哥你要不要等一下余老师过来”都还没说完,他就像后面有攻势凌厉的敌军在追一般,撒开脚步避开人群就溜之大吉。

 

时洛觉得自己真是别扭得要死,明明舍不得,还要作死似的和他分开,明明想多看几眼,却在余邃与自己的对视到来之前就心神不定到根本等不下去,像行窃的小偷一样心虚害怕又不安宁,明明自己才是施害者,分明什么都还没做,却感觉自己才是损失的东西最多的那一个。

 

跟有病一样。

 

时洛叹了口气,即使余邃早已贴心地帮他清理过,他也觉得身上不舒服,遂又关上浴室门快速冲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他借着昏暗的光粗略扫了眼卧房里挂着的时钟,凌晨四点多,刚接受热水洗礼的他此时此刻没有半点困意,余邃正好也在熟睡中,他完全可以选择去留。

 

是的,由他来选择去留。不过去留的选择于他而言从头到尾都是自由的、只随他心来的。

 

就像当初他和余邃分开的原因一样,余邃认为他考虑了很多,非常非常多。

 

可时洛觉得自己也没有,他可能只是单纯想试探一下余邃对他有没有情欲之外的感觉,自以为很顺理成章地提出要分开,哪曾想在余邃那里,他只是看到了余邃沉默的时间出奇地久,最后一句挽留的话、一个带着服软口吻的字眼都没说出来,然后属于他的镇定自若的语气携带着话语飘进时洛耳朵里:“可以啊,没问题”。

 

“可以啊,没问题”。那一天他们在接完一个吻后自然而然地就分开了,就跟交警在路上指挥交通时看着蓝天感叹说“今天天气真好”一般稀松平常,好像生活依旧在领着他们往前走,只不过从两个人并肩变成一个人向前。

 

时洛想,怎么就可以呢,怎么就没问题呢。

 

如果可以,如果没问题,你又何必时至今日还在这张陌生的床上搂着我的腰,眼里有着说不出来的眷恋喊我“洛洛”,让人几乎要控制不住坠进去,再舍不得放手,你也又何必在一个伸手都差点看不清楚五指的黑夜里对一个好几年前的故人丢掉体面犹豫踌躇那么久,到最后就只是憋出一句“做吗”。

 

而就为了度过这么草率的一个晚上,他居然也莫名其妙地同意了。

 

何必呢,两个别扭的人。他很想对余邃说,咱俩都何必呢?

 

时洛穿好睡衣,又推开封锁着茫茫雾气浴室的门,一抬眼就撞上一双好像还没有摆脱睡意的眸子。

 

余邃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可能是被他洗澡时窸窣的水声吵醒的。他靠在床头,利用微弱的光也看不清脸上表情,时洛只听到他说,“我看了天气预报,今天下雨的概率,是百分之百。”

 

“外面应该还在下雨,”说完顿了顿,时洛眯起眼睛,看见余邃指了指窗户,窗户上的雨滴还没有呼吸过度、完完全全化作水汽溢散开来,时洛甚至还搞不清楚他语气里是怎么样的情绪,“也或者在你踏出酒店的那一刻就会开始下雨。外面天还是黑的,可能不太方便。你要走吗?”

 

那么多借口的吗?时洛也想问问他,你这是问句——还是肯定句呢。

 

这个世界上哪来的可能性百分百的可能性事件。余邃喉头滚动,说实话,在他醒来以后不知道时洛去向的那个瞬间有点不知所措,正处于现在与时洛的谈话中,他也有点不想被发现的紧张。

 

出乎他意料的,时洛就只是睁着清亮的眼睛,明明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他居然也从那双乌黑透明的眼睛里看到自己认真的神情,但在身后暖色调浴室灯光的照耀下,时洛的眼角却没有与他如出一辙的一分一毫的严肃,反倒有种轻松自在的欢快。

 

时洛没有回答,靠在门边反问道:“你想我走吗?”

 

“……”

 

时洛撇撇嘴,催促道:“你说呀。”

 

“……”

 

时洛唇边有一抹不容易被察觉的微笑:“你不是啰嗦的人。”

 

“……实话说,我不是很想。”

 

时洛“哦”了声,然后点点头:“余邃,你好好说,我开心了,我就不走。”

 

我说话是为了让你开心吗?

 

余邃憋了憋,这个时候他哪是在横店演戏时游刃有余地抱着搭档演对手戏的大影帝,他只是一个舍不得几年不见的爱人又一次离开自己的普通人。

 

余邃深呼吸,咬了下嘴角,说:“不想你走。”

 

时洛满意地拢拢衣领,走到床边把头埋进他怀里,提了一口气才说:“小爷很满意你的回复,不走了,时间还早,咱们继续睡觉。”

 

时洛这才发现,他和余邃就是两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他们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分开,再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破镜重圆。余邃在外人眼里会成为性格温柔的俊雅影帝,而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影界新人,乖张又嚣张。

 

可在时洛眼中,他俩是互不相容的冰与火,原本应当针锋相对、狠戾对峙一辈子,却在寻寻觅觅许久,找到某一个奇异的平衡点后,他们开始将对方融化后的灵魂滴进自己心头血,从此残缺的身体被划破虚空的拼图填补,完美契合。

 

时洛没说出口的是,他本来也没想走。

 

余邃笨死了,他都在这里洗澡了,他为什么要走。

 

反正话已经说出口了,选择已经落地生根,他相信自己不会想要反悔的。

 

这次他的选择很简单,简单到只需要对方的一句话就足够让他决定走还是留,简单到余邃只用开口说自己想要他的停留,时洛就乐意把自己送给这位眼前人。

 

他们会一起躺进一场眷顾着他们爱情的几率百分百的降雨里,接着时洛会自我分解成一块最不起眼的碎玻璃,心甘情愿落在余邃身旁、衣兜,眼睫上。

 

就此再深深陷进下一场雨带来的绵长。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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